赵敏，主任医师，教授，博士生导师，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上海交大医学院附属精神卫生中心院长，国家精神疾病医学中心主任，国家杰出医师、上海领军人才。任联合国UNODC专家组成员，WHO（世卫组织）ICD-11精神行为障碍诊断指南专家组成员，中国医院协会精神专科分会主任委员，中华精神医学分会副主任委员，中国精神科医师分会副会长，上海市精神医学分会主任委员等。先后主持国家重大研发计划、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点项目、WHO和NIH等项目20余项，发表论文100多篇，专著及指南8部，获五洲女子科技奖、上海市最美科技工作者等荣誉。
在繁忙的都市一隅，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如同一座心灵的灯塔，为无数在心理困境中挣扎的人们照亮了前行的道路。作为这所享誉遐迩的精神卫生机构的掌舵人，赵敏院长不仅是精神医学领域的资深专家，在成瘾等精神疾病的治疗上精耕细作多年，更以她富有前瞻性的视野和卓越的管理才能，带领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勇攀高峰，不断突破，为我国精神卫生事业的蓬勃发展注入了强劲动力。
探索成瘾治疗之路，践行综合治疗策略
1994年，赵敏还是湘雅医院的一名年轻医生，那时成瘾问题作为一个新兴学科，研究者甚少。她的导师专注于行为医学，研究那些虽不被重视却与社会心理密切相关的问题。当时，毒品成瘾在我国重新抬头，而戒毒所的治疗方式还较为传统，主要依赖强制治疗，缺乏科学认知和药物治疗手段。
面对这一社会需求，赵敏毅然决定将成瘾问题作为自己长期的研究和临床方向。初涉此领域，她虽有些陌生和担忧，但接触到成瘾患者后，内心的责任感油然而生。她深感这些患者痛苦无助，不仅遭受社会歧视，还缺乏专业治疗。作为精神卫生工作者，她认为有责任关注这个群体，为他们提供科学帮助。
赵敏深知成瘾治疗之路充满挑战。她指出，成瘾治疗最大的难题是反复复发，因为成瘾问题涉及心理、社会、家庭等多方面因素。患者即使暂时戒断毒品，一旦回到原环境，也很容易再次陷入成瘾泥潭。此外，成瘾患者往往面临社会歧视和误解，家庭也缺乏理解和支持，这种氛围让患者感到孤立无助，更加绝望，从而增加了戒断难度，甚至加剧成瘾行为。
赵敏强调，戒断动机和决心对成瘾患者至关重要。药物治疗虽能解决患者身体问题，如戒断症状和精神疾病症状，但如何改变他们的生活方式和他人对他们的看法才是最难的部分。因此，帮助成瘾患者走出困境，不仅需要药物治疗，更需要全面的心理治疗和社会支持。
为应对这些挑战，赵敏团队不断探索并践行创新的治疗策略。“我们倡导综合治疗。”赵敏表示，“医务工作者需深入了解患者，将他们视为需要帮助的个体，进行全面系统评估，探究其成瘾的根源及心理需求，然后为患者量身定制个体化的治疗方案。这一方案涵盖药物治疗、心理治疗以及社会支持等多个维度。”
在综合治疗的具体措施中，赵敏强调医生、患者和家属三方需紧密合作，共同维持有利于康复的环境和状态。然而，这并非易事，因为成瘾行为往往给家庭带来巨大伤害，家属可能疏远患者甚至选择逃避或放弃。因此，赵敏团队致力于让家属了解成瘾的本质和危害，帮助他们建立正确观念和支持体系。同时，他们还发现音乐治疗、正念治疗等非药物治疗手段在成瘾治疗中效果显著，能够降低大脑对成瘾物质的敏感性，提高患者的自我控制能力。
在基础研究方面，赵敏团队关注成瘾物质对大脑的影响及成瘾后的症状，试图揭示成瘾的病理机制、干预靶点或工具。“成瘾是一种大脑疾病，会影响大脑的某些核团和环路，导致患者出现失控性使用等症状。我们发现，成瘾患者的前额叶功能下降是导致失控性使用的重要原因之一，于是尝试使用高频经颅磁刺激等技术提高前额叶功能，改善症状。”赵敏说道。
为深入研究成瘾的脑机制，赵敏团队还建立了成瘾猴模型，该模型能量化评估某种物质的成瘾潜力，找到成瘾物质对大脑的具体影响区域和方式，为药物研发和治疗干预提供思路。
引领精神卫生事业，打造心理健康新生态
赵敏不仅是一位优秀的临床医生，更是一位具有远见卓识的管理者。她深知，医院的发展必须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和目标定位。
“作为国家级精神疾病医学中心，我们不仅要在医教研防管各方面达到国际领先、国内引领的地位，成为新技术、新方法的研发基地和全国的人才培养基地以及国际交流的窗口，还要在政策标准的制定上发挥引领示范作用。”赵敏表示。
赵敏指出，当前精神卫生工作的重点已经从单纯的疾病治疗转向了更广泛的心理健康服务。根据国家流行病学调查，精神心理障碍的总患病率高达16.6%，但其中严重精神病性疾病仅占不到1%，而焦虑、抑郁、强迫、失眠以及成瘾等问题在大众中普遍存在，却未得到足够重视和有效治疗。为此，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正致力于提供更全面、更贴近民众需求的心理健康服务，以满足大众的健康需求，并通过早治疗、早预防的方式，减少精神疾病的发病率。
在赵敏的带领下，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正朝着研究型、智慧型、开放型、暖心型“四型”医院以及精神疾病疑难重症中心的愿景迈进。为实现这一目标，医院正建立全院性的研究平台，打造临床与研究一体化的科研数据中心，不断提升自身的科研能力和临床水平，并积极参与国际诊疗标准的制定和评估工具的研发，拓展国际影响力。同时，作为国家精神医学的质控中心（筹），医院紧抓诊疗标准规范，希望通过自身的努力带动全国精神医学质控中心水平的提升。此外，医院还致力于成为精神医学新技术的转化中心，已将之前的研究平台、基础研究、临床研究以及联合实验室进行整合，成立了脑健康研究院，并期望将其打造成为国家级的平台。
在医疗服务方面，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正致力于成为全国精神疾病疑难杂症治疗的“终点站”。医院已经设立九大亚专科诊疗中心，涵盖急重症精神障碍、精神病性障碍、老年精神障碍、儿童青少年心理健康、成瘾问题、焦虑强迫等常见及复杂疾病，并提供中医中药的整合治疗服务，确保每一位有需求的患者都能在医院获得相应的治疗。
值得一提的是，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在推动诊疗标准和指南制定方面也作出了积极的贡献，不仅参与国际诊断治疗标准的制定工作，将中国的声音带到了WHO的修订诊断标准中，还在国内开展了诊断标准的现场研究，评估这些标准在中国的适用性，并在此基础上开发评估工具，为大众提供自我筛查的手段。
“我们不仅仅是在制定标准，更是在为患者的健康负责。”赵敏强调，“比如成瘾认定的流程，这涉及到患者是否需要强制戒毒，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我们必须确保这个过程的标准化，以保障患者的权益。”
在转型发展过程中，科普工作成为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的一大亮点。赵敏认为，科普是消除社会对精神疾病误解和歧视的重要途径。通过科普宣传，大众对心理健康的认知得到了显著提升，精神卫生问题不再是讳莫如深的话题，而是人人有责、人人参与的社会议题。
“我们强调全病程管理，尤其是一二三级的预防。”赵敏解释说，“通过科普，我们希望让更多人了解心理健 康的重要性，学会如何维护自己的心理健康，减少心理 疾病的发生。”
然而，赵敏也清醒地认识到，精神卫生领域仍然面临着诸多挑战。赵敏坦言，社会对精神心理健康的误解和歧视仍然存在，资源不平衡、认知缺乏的问题依然突出，特别是人才紧缺问题尤为严重。为应对这一挑战，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启动了“攀峰计划”，通过中国医院协会等平台，遴选和培养青年复合型人才，为全国培养管理骨干和科主任后备军。还在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上海交通大学分别成立了精神与心理健康学院和心理学院，旨在培养更多具备精神卫生知识的医学生和心理咨询、心理治疗人员。
目前，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正在筹备闵行院区的国家精神疾病中心新大楼的启用工作。未来，徐汇院区将打造成以心理健康服务为主的大门诊小住院的服务模式，提供常见心理疾病诊疗、心理治疗、心理健康管理、科普宣传、心理危机干预等服务；闵行院区则将以疑难重症的住院治疗为主，形成大住院小门诊的模式，并设有传染科、成瘾科以及综合内科、神经科等科室，提升支撑疑难重症患者救治诊治能力。
“我们的目标是提升公众对心理健康的关注度，倡导有病早治、无病早防的理念，构建一个更加健康、和谐的心理健康新生态。”赵敏表示。
（收稿日期：2025-03-21）
《上海医药》2025年第46卷第4期
